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带响的弓箭 张登魁
白桦林里，一串串歌声，随风飘扬。 这是红疆中心小学的操场。八所小学的少年射箭代表队，陆陆续续开到这里，准备进行射箭比赛。一疆小学十二名少年射箭代表，来了十一名，就差虎子队长了，大伙都为虎子不来着急。虎子姓孟，今年十三岁，全家大小六口，除他外全是民兵，不过有的不在编罢了。有一年，特区人民武装部王干事给他全家照相，那才叫好呢！第一名是爷爷，老猎手，民兵顾问，身背双筒猎枪，腰围一圈子弹袋，手扶爬山拐棍。第二名是爸爸，伐木工人，民兵连长，背一支新式半自动步枪，刺刀闪着寒光，肩扛一台电动锯。第三名是奶奶，老人组的组长，手握一把明光铮亮的开山斧。第四名是妈妈，育苗工人，基干民兵，背一支三八式步枪，日本造，还是抗日民主联军留下来的,肩扛一把育苗铲。第五名是姐姐，赤脚医生，基干民兵，腰掖一把左轮手枪，背着带"十”字的药箱。最后是虎子，两手叉着腰，仰着脖儿脸朝天，喷着粗气儿。姐姐一看就知道，虎子没拿武器，空手不想照，便回到屋，将前几年扛的红缨枪送给他，嘿，一百个不接，噘个嘴嘟嚷着：“我不要，都是木头的，扎不死敌人。”一甩胳膊跑进屋里。如果虎子不照，那还叫什么《全家皆兵》合影呢。爸爸只好把自己在前几年使用过的弓箭给了虎子。虎子一想，虽说弓箭不能砰砰响，比奶奶的开山斧还好呢，接过弓箭，一咧嘴笑了。 照完相，王干事打趣地说：“虎子，快快长啊，长大了接你爸爸的钢枪。” “哼!还说钢枪呢,连这弓也扛不长,还不 是为了照相哄给我的，你一走,爸爸就收啦。” 王干事转过头向着虎子爸爸：“是吗?” “虎子是楞头青，怕他惹乱子。” 虎子不服气地说：“还是民兵连长呢，就是不相信人。”说完，向王干事央求说：“叔叔，你讲个情，这弓归我吧，打起仗来，奶奶还有开山斧，我使啥？再说，我也是个兵呀。” “你是个什么兵?” “现在是红小兵，将来当炮兵。” “哟，还想着扛大炮呢，好！将来的炮兵同志，这弓箭的事，我替你说说看。"王干事笑着向虎子爸爸商量了一下。虎子爸爸看王干事的情面，好歹答应了他，不过给虎子规定了几条纪律：一、不准用箭瞄人；二、不准在有人的地方拉弓射箭;三、不准射家畜；四、不准用弓箭开玩笑。 虎子当然是一百个答应。自从得了弓箭，那高兴劲就没法提啦。放学回来，复习完功课，就在房子后面，立上块大木板子，画上个敌人脑袋，就嗖、叭，嗖、叭地练箭。右胳膊拉弓拉的，都肿啦。半年后，那箭射的就有准头了，都是八九不离十。这一年，特区领导机关为了进一步发动群众，搞好劳武结合，更好地保卫边疆和消灭兽害，开展了群众性的射箭运动。小虎在学校射箭比赛取得第一名，第二年，参加全区比赛，又取得第一名，被授予少年优等射箭手称号。今年比赛也少不了他，他为什么不按时到呢？入场仪式都快开始了，虎子还是没来，这叫姜玲怎么不着急。今天早上，特区保卫组通知，说有个特务带着情报妄图从这里偷越国境，是不是虎子在路上碰上了特务？她把带队的任务交给另外一位老师，就急急忙忙先回一疆小学，一看，虎子不在学校，又立即快步往虎子家赶去。一疆小学离虎子家就是十里来地。姜玲急奔在山路上，这条路她是多么熟悉啊！就是在这条路上，虎子他们组织了一个秘密护送小组，暗接暗送着姜玲。那是两年前的事了—— 姜玲高中毕业后,来到这山区安家落户，被分配在育苗组,住在虎子家。那天一进院，虎子和爷爷采蘑菇刚回来，虎子妈高兴地说：“虎子，这就是从毛主席身边来的姜姐姐。”虎子走到姜玲跟前，打量一番后，问道：“你到过天安门吗?” “每天上学下学都从天安门过。” “啧啧,真了不起,我姐姐就去过一次,就 成天给我摆光荣,一摆就没个完,这回她不行了，嘿嘿。”笑后又问道，“你见过毛主席吗?” "见过!” "我姐那次串联也见过毛主席。可惜咱那时小呀，跟着姐姐上了汽车，又叫爷爷硬撵回来啦。” “你有希望见到毛主席。” 虎子一听十分高兴，小嘴乐得都闭不上了，接着他又提出一个奇怪的问题：“你会爬树吗?” “不会。” “北京没树吗?” “有啊。” “那怎么不会爬呢?” “不兴爬呗。” “噢，怪不得。”又问道，“你怕张三吗?” “张三?” “是啊，张三可厉害着呢!你一个人走路的时候,张三就会在后面偷偷摸摸地跟着你, 然后把两爪搭在你的肩膀上，你一回头，张三就吭哧一口，咬断你的喉咙。” “好厉害的张三啊!” “不过，也没有什么了不起！在这个时候,可别回头，回手使劲掐住张三的两只爪，猛弯腰，用力把它摔倒在地，不等它缓气的时候，照着腰就是几脚，它就不会动了。” “张三怎么这样坏呀?” 虎子妈一听，就知道姜玲还不知道张三是个啥呢，便笑说：“咱们山里管狼叫张三。” "原来是狼呀。” 虎子还想给姜玲讲，大灰狼戴草帽骗人的故事。虎子妈说：“别缠着姜姐姐啦，把背包搭下，喘喘气，以后时间长着呢。” 姜玲一面放背包，一面琢磨刚才虎子问爬树的事，这里边有什么学问，便反问着虎子：“你会爬树吗?” “会，我们家的人都会爬。在咱们山区，会爬树用处可多着呢,碰上狼群,爬上树躲着最保险，张三就是不会上树。要碰着黑瞎子，可别上树，别看它笨，爬起树来还挺灵呢。” "黑瞎子?” 虎子说：“黑瞎子就是黑熊，爬树才好玩呢，那家伙会上不会下。” "那怎么下啊?” "黑瞎子爬树一直上，把树枝压断摔下来算完，摔得嗷嗷叫，气得拔小树撒气。” 姜玲问：“要是碰上黑瞎子该怎么办啊?” “顺着风朝着弯儿跑。从后面刮来的风，把黑瞎子头上的长毛吹套拉下来，把眼一遮上，就真变成黑老瞎子，你就这么三拐两拐的，它就找不见你啦。” “姜姑娘你先忙你的,虎子一说起狼呀熊的就没个头，一会儿准又要拉扯到敌人上去啦。” 姜玲随着虎子妈走进屋里，把背包放在炕上，刚解开背包带，虎子又缠上来，十分神秘地问姜玲：“你有枪吗?” 姜玲摇摇头。虎子打了个唉声说：“那咱俩都没枪。姜姐姐你知道吗？敌人把大炮和坦克，都开到国境边上来啦。翻过老熊岭，再过几架山，就能看到坦克屁股冒的黑烟。” “是吗?” “嗯呀，这么大的事你不知道呀!爸爸和妈妈成天轮着值战备班。敌人的坦克一轰隆， 张三尾巴就翘得老高，象驴打滚似地撒欢。” “哟，这狼还通敌性呢。” “是地主张三，不是说的狼。爷爷常给我说，地主张三满脑子都是变天思想，恨不得敌人一夜打进来才好呢。你新来刚到，不了解情况，可要注意着点呢。” 虎子妈接着说：“有这么个反面教员，隔三差五地表演一番也不错，要不，孩子还不知道地主是个啥德性呢。虎子爷爷老是说， 常听狼嗥有好处，睡觉就得抱着猎枪。” “嗯，地主张三还在这里吗?” “离边境近的地方，可不能放这号人，我们早叫他迁到后面去了。” 这时，虎子学着爸爸的话说："明的张三搬走了，还有暗的张三呢，一不提防，被咬着更厉害。哼，再说，张三也长着两条腿，还兴溜来叼人呢。姜姐姐，你说是不是?” "嗯，虎子懂得可真多。” 虎子听了夸奖，心里美滋滋的。可是过了不久，觉得没啥美的，姜姐姐那才叫懂得多呢！为什么先打闪后打雷啊，萤火虫为啥会发光啊，地球怎样绕着太阳转啊……还有好些好些的事，姜姐都懂得。就因这个，虎子常常给姜玲提出一些有趣的问题，叫她解答。姜玲一看虎子好学爱问，劳动回来，就教虎子识字、唱歌、画画，还讲革命故事。光雷锋的故事就讲了九个晚上。日子一长，虎子就变了样儿，都说，自打姜玲来了以后，虎子说个话，办个事就象个大人似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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